論鴻

論鴻
莊峻華 12/1994
中國女作家張戎所著「鴻」一書放在坎德爾圖書館的中國書架多時，我常誤會是一本英文小說,直到最近才借出拜讀，不覺驚嘆，許多近代中國的背景、思想根據和諸多政府政策等，均深入淺出的在書中敘述,我內心對中國政府的迷惑 均一 一 開朗，雖說中國乃異國,但中國政治 的安穩與否，影響到台灣的前途,台灣的政治發展，甚至影響到美國的台灣人社會，這些都是一線，而 是息息相關的。

「鴻」書的英文翻譯是「野天鵝」 孔 子說的「鴻鵠將至」張戎的外祖母在十四 歲的時候，由其外曾祖父賣給一位軍閥當妾，「鴻」書從一九O九年這位外祖母出生開始 ，描寫遼寧境內錦州的故事，這個時候的中 國民間生活，外祖母當了兩週的新娘後，軍閥就別去。一去六年，再回錦州和外祖母短 暫的居住中，外祖母懷孕生下一個女兒，這 位軍閥在他處獲知妾生一女，遂取名為寶琴 ，寶琴的母親隨後嫁給一位老漢醫，滿人夏大夫，替寶琴改名夏德鴻,這位德鴻在 共產黨佔領錦州時，嫁給一共產黨幹部，隨著這位幹部回到四川的宜賓，這位幹部就是 張戎的父親張守愚，張取名「二鴻」以別於 其姊「小鴻」，由於川音「三鴻」不雅，所以張守愚替女兒改名為「戎」是應當時共產黨尚武的風氣。這本書講的是這三位中國女性，按作者的說法主要是講德鴻的故事，雖說是這三位中國女性的故事，確實也真真實 實的講到這一百年的中國社會演變，張戎說 其內容均是真人真事，引用到的家人均是真 名真事。

雖說我的學校教育均針對中國的歷史文化背景為主，在台灣更是反共，聽到共匪的 「勞改土改」、「清算地主」、「三反五反 」、「大躍進」等等均只風聞其名而不知其詳，在台灣所謂「匪情報導」也不能窮究其 源，國民黨也不許可學生了解為什麼要反共 ，共匪的如何殘酷，如何的毒辣。其哲學背
景，則一片模糊，張戒的父母都是四川成都 的高幹，所以她將讀者一步一步的帶到這三 十年來的演變，張守愚是四川省宣傳部的副 主管;夏德鴻是成都市東區宣傳部的主任， 宣傳部管到文化、教育和政策宣導等。張戒 酷喜讀書，四川大學外文系畢業後到英國約 克大學語言學取得哲學博士，所以著書力求 合乎邏輯，其中除了真情流露和英語能力表 達超凡外，一般的近代歷史也是望其塵而莫 及!

四九年，共匪取得政權，一切中國的苦 痛都歸罪於蔣介石的國民黨和封建世襲的制 度，所以共產黨施行土地改革，鬥爭地主富 農，屠殺了多少人，中國政府未曾有過統計 ，就是全國的資產重新分配過一次，中國本 來就十分貧窮，共產黨執政後，窮人更窮， 富人完全消滅。人民共和國成立不久，立刻 「抗美援朝」。參加韓戰向蘇聯貸款，嚇魯 雪夫與毛澤東交惡，蘇聯正式向中國索債， 毛澤東也不敢不還，張戒的媽媽夏德鴻就在 「三反」時遭逮捕清算。這次整肅的原因是 作家胡風，毛澤東懷疑共產黨幹部的封建餘 毒，所以整肅這些受過教育的幹部。據另一 本書的報導，涉及十五萬名幹部，夏德鴻為 其一，全國一共誅殺八十萬人。緊接著又有 所謂的「大躍進」 毛澤東異想天開，胡思 亂想，要全國土法煉鋼，幾年內超過資本主 義國家，所以全國皆動員，放棄農產、工業，砍伐樹林，甚至所有的植物以供煉鋼爐能 源，整個中國都癱瘓了。據「鴻」書的估計，光在四川一省餓死人在七百五十萬人以上 ，她甚至一一寫上從遼寧到四川所有族譜中 餓死的名單，這就是中國著名的五八年大飢荒!為了「大躍進」增加所謂鋼的產量，四川的稻米均爛在田中沒有勞力收割，如此荒 繆絕倫的共產黨!

中國政府一直也沒有能力統計這次「大 躍進」餓死的人數，張戎說有兩成。國防部長 彭德懷在廬山幹部會議中大鳴大放，批評毛 澤東，立刻遭到毛的清算，由於飢荒嚴重， 毛澤東被迫放棄兩項頭銜，國家主席由劉少 奇接任;共產黨總書記是鄧小平。劉鄧兩人擱置煉鋼的重工業，使生產走上農業，日用品 工業復甦的方向, 於是緩和了餓死人的壓力.毛澤東有虐待狂，在中國歷史中可以相 互比醜的大概是秦始皇帝，毛澤東不信任任何人，就是百依百順的周恩來也不放過，批 孔在周恩來得癌症時展開，周得活命，實在是毛知道國家仍舊需要有善於行政的人才來 經營，鄧小平的不死，也是毛澤東的一念之 仁，毛澤東承認鄧的行政能力，所以饒他一命，有人風傳鄧在鬥爭中有人民解放軍的保 護，張戎不認為如此，中國歷史所說的流寇像黃巢、張獻忠、李自成等和毛澤東實在是 一類，只不過是毛澤東有一大批共產黨人幫 他取得天下，又讓他肆無忌悍的整肅這些人。

不甘寂寞的毛主席，在下台幾年後，仍 舊想盡辦法東山復起，所以他在上海佈署，借北京市副市長吳晗的舞台劇「海瑞罷官」為影射毛澤東清算彭德懷的故事，掀起了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六年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 命 ，張戎的父母均先後入獄。我讀許多英文版有關近代共產黨中國歷史「文化大革命 」的記載，以「鴻」書最為詳細，張守愚發瘋了，幸好夏德鴻從小鼓勵子女孝順父親， 德鴻堅持不向張離婚，這些家庭的溫暖，總算保住了張的一條命。文化大革命的對象大部分是掌權的幹部和受過教育的人，剛開始是學校的老師，就是紅小鬼，第二階段是大 學生的介入，造反有理，第三階段是紅衛兵 的內鬥，這時候四川的軍火廠等武器均已為 紅衛兵所持有，武力介入，死亡的數目更大，整個學校、工廠等均停止正常的活動。有 位前美國駐北京的大使夫人貝帝﹒包﹒羅德 也出版了一本書訪問了許多這一段悲慘的故 事，但我覺得張戒的描寫特別清楚。

張戎把這一段十年的苦痛掙扎過程中， 介紹了共產黨中國內部的真相，它的政治制度，執政黨的哲學背景所延申下來的學校和 社會體系。中國人的思想是很容易了解的，只是令人費解的是這一種制度下的中國，如何能維持這種不穩定的清算鬥爭習慣?最近 ，有人風聞中國將在九五年閏八月攻打台灣 ，我內心納悶，憑什麼打台灣?憑人多?打 仗要錢，是誰出錢攻打台灣?有人說南京軍區，打台灣不若血洗天安門一般的容易，據 說七七年中國「懲越」兩週，耗用美金五十 億，死亡兩萬名解放軍，迫得鄧小平立刻中 斷。英文版的中國記述中，幾乎沒有一位作者提到五七年的金馬砲戰，征服台灣在一般 中國人心目中似乎不是第一優先的政治目標 。中國政治缺乏毛澤東這一位萬世梟雄，想 必能為中國人喘息，也給台灣的政治有足夠 的時間嘗試真正的民主法治!

「鴻」書的封面有張戎的玉照，我誤以 為是一本風花雪月的小說，直到詳細拜讀下 ，始體會到其中的血淚傳記，伯夷列傳云「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台灣的出版業發達 ，是否有這本書的翻譯?抑或台灣商人投資 中國是否曾考慮過它的政治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