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記的故事

週記的故事 06/18/1997 高中同窗郭鵬霄兄來話，願寄一張舊 日相片來，原來是附中五十週年校慶餐會 中，有位導師張蓉先生保存一些相片，其 中有一張我也在內，鵬霄好心，經放大後， 準備相贈。我的家人都想一賭我少年時代 的真面目，來美國時不曾準備，虎尾的家 人幾次搬家，舊日相簿全部遺失，鵬霄的電話又把我帶回到三十多年前的往日。 台灣的中學生要寫週記，每星期一上 午交給導師批改，過記的內容格式全國一 致，其中包括時事和心得。從小我就喜歡 表達意見，週記變成我的論壇，就好像現 在的台灣公論報和台灣鄉訊一般的作文 的題目由國文老師指定，作文題已經有範 園，過記心得自訂，所以任人發揮，但是 台灣當時有文字獄，所以成文有規定，思 想不能有問題，思想有問題否?全看管你的人來決定，我的六年中學生涯中，小心 謹慎，如履深淵，如履薄冰，其中有三件，因週記的心得而引來的故事，張蓉老師的 這件事涉及退學，幸有她的幫忙，否則我的一生勢必更加坎呵。 第一件是在初一，有一週我掉了一件 東西，於是在週記上大發牢騷，甚至疑問到沒有路不拾遺的社會，如何能反攻大陸? 我誤會作文到結尾要與反攻復國扯上關係較為有力，我的導師黃英欣先生剛從淡江 畢業，靜悄悄地要我撕掉這一頁， 八九年我回台灣故鄉，虎中的同事請我在街上吃飯， 我舉杯感謝黃先生二十九年前給我的照顧， 他說他一直很小心這些事。 初二下學期，我在週記上記了一篇史 可法的心得，史可法的老師是左光斗，左 光斗有篇文章剛好也在高一的國文課本中， 我的導師剛好是哥哥的國文老師，有一天 降旗時，這位導師重重的揍我幾下，打在 頭上金星直冒，而且口出惡言，大概是講 打死你的意思，台灣的體罰男生是無足為奇，回家後，家裡也有一大堆困難，所以 也不敢有什麼氣憤，隔了幾天後的一節國 文課中，這位導師，我已經忘掉他的大名， 我回虎中任教時，他尚在職，在班上正式 道歉，他說原先誤會我抄哥哥的作文，經 查對哥哥後發現不可能，所以內心難過， 但也未曾讓我想回揍他幾下。 第三件週記的故事發生在張蓉導師的 班上，她是我們師大博物系的學長，凡是在附中任教的師大畢業生均是頂尖的校友， 她是遼寧人，大學教育是在台灣完成，所 以和一些中國大陸的大學畢業生品質不同， 每學期，訓導處均要每班送五本最好的週 記到訓育組，我想這是考核思想的一種辦 法，我是其中的一本，其中有一篇心得我 記了三頁，提到義務勞動打掃單身教職員 宿舍的故事，我認為這件事說來說去就是 不對，我們從第七節掃到降旗後再掃，仍 舊不能令這位教官滿意，張老師也很不滿， 因為課外活動是導師的課，下課了理當讓 學生回家，所以據她說在讀了我的心得後， 她拿了過記去找訓導主任張柳祥先生，張 是講道理的主管，但也不願意得罪教宮，大概安撫一下張蓉就算了。我們的班教官 讀了這心得後大怒，認為我在諷刺他，在 訓導處大發脾氣，以不尊師重道的理由要 勒令退學，後來發現我講的不是他，而是 另一位砲兵少校，始罷去，但是這位砲官 更怒不可歇，變成他堅持退學。結果，張 蓉老師直接找許伯超校長理論，等到我知 道這件事後已經保了一條命，從此，我不 再記心得。 我當兩年的導師，第一年在高二，第 二年是國二，勤改過記，但均無法讀到一 篇有感情的心得，我想、學生有忌諱，整個 社會均有顧忌，我們都成長在一個保守安 份的時代，這時代鼓勵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