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樹

整樹 08/26/1998
高美茲先生的整樹工人正在艾瑪家哩爬上爬下，我從外面回來，高美茲先生說十點半輪到我。鄰居的太太前來敲門兩次，說是邊界的一棵樹已經越界到她的庭院，惟恐破壞她的地基，第二次說是害怕該樹倒壓壞屋頂，於是我請高美茲來，他上班的樹公司和電力公司有約，專門整修妨礙高壓電桿的樹枝，我們家有一株胡桃樹就是這樣砍下了兩次，高美茲有兼差，週未做副業，有兩位工人和他合作，我們講好來砍下這株含羞樹，我說含羞樹是有其典故的，這樹在三月底開白花，約是 十多年前，我常夜出拜訪客戶，半夜回家嘗聞到一股 幽香，妻說是這樹，於是我折下一枝給辦公室的會計 師們看，他們也說不上來，只道出一字，經查字典是 含羞草義，再觀其葉果似含羞草，花期約十日，花瓣 落地繽紛，樹結胡連豆夾般的果實，秋天後落地，第 二年春天土地冒出一株株的小樹，這樹就是這般的成 長下來。

我看工人爬樹有功夫，所以再請高美茲先生估價 整樹，他算了一下庭院裡共有七棵河橡樹，價錢講 定，爬樹工人立刻結繩攀樹。工人將尼龍繩打成拳 結，投射到樹枝上，再把繩子綁在身上妥善安全，一 步步的吊上樹幹，站在樹幹上如法泡製，一下子登上約有五層樓高大的樹端。工入用電鋸和手鋸修下枯枝 幹，一枝枝的吊下來，年紀稍大的高美茲先生在樹下整理，堆排在街道旁的草皮上，他說整樹已經做上三十年!現在爬樹的工人年輕也從墨西哥來。

整樹把我帶回到四十年前居住故鄉虎尾的往日!我們糖廠宿舍裡有棵芒果樹高達三層樓，我等不及芒 果落地，遂逕自上樹，方法和高美茲的工人有異，我 拿曬衣服的竹桿架上樹幹上攀登上樹，所以管上這棵芒果幾年直到高中，有一年回家，母親說是安慶國小 的學生常擲石打芒果，於是我把手藝傳給弟妹，兵役 結束回虎尾教書，又禁不住爬樹的興奮，幾次為訪客 碰著，不甚驚訝。
虎尾常有人在街道上拾撿枯枝，農婦免費的替糖廠整蕉園甘蕪葉，主要的是在取得這珍貴的能源，我們都是成長於這種勤儉的社會。高美茲的壓碎機把樹枝打成碎片拖走填土用。十幾年前，請人鋸下一棵八 十五年的巨樹，若讓母親知道，不知道又可以做上幾 件傢俱？工人也是一塊塊的拖走，聽說澳洲人為了耕種不惜放火焚燒樹林，如何有撿拾枯枝的事?

撿拾枯枝的往日是一千萬人口的台灣!現在的台 灣人口已經超過兩千萬，天然的資源更是侷限，所以沒有後悔移民到美國的道理，若苦留在故鄉，則和故鄉的人間爭這有限的資源!想到整樹不禁連想到卑微的往日，想想看也已經時光飛渡數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