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小金門 莊峻華 01/1995

回憶小金門 莊峻華 01/1995

日前，台灣選舉省市長，民進黨主張金馬撤兵，引起風波，台灣人淺見，不加思考，輿論又遭國民黨控制，於是上下責備民進黨主席，連主張撤兵的陳水扁台北市長候選人，都需要親自飛到金門解釋。撤兵主張的內容，持論背景，我未加詳閱，但基本上，為台灣本土的安全，撤兵金馬是正確的。

我在七一年大學結業，立刻被徵召入伍，新兵訓練結束後，被送到桃園的補充營，補充營就是新兵分發到部隊的一個中站，桃園隸屬北部軍團，所以兵員的補充均分發到北部的部隊。我們這一梯次，大部分分發到駐在圓山的誠實部隊，事先己有風聞該師衛戌期滿，行將進駐小金門，所以兵員均需補足。到了圓山果然部隊氣氛不同，即將退伍者均興高釆烈，剛入伍者均卡愁眉苦臉。到了
美國後讀到一篇時代雜誌訪問張旭成教授的文章，張說金馬像是一個大監獄，真是恰當無比，我在圓山時，真有準備入獄的感覺。

圓山不到一個月，部隊移到桃園，這時候師長也換了人，我們的連駐在下湖師部，據說步兵旅己經開始打野外，跑礮兵旅己經南下彰化田中基地受訓。剛好尼克森訪問中國，國民黨緊張，換防延了兩三個月，我們部隊到達金門山外營地時，已經是七二年春天了。因為這個師在五八年八二三礮戰時駐在小金門，所以金防部司令官委以重任。大金門若是大監獄，其中尚有市鎮金城可以走動
，小金門則有村落而已，而且憲兵林立，所以連長再三告誡不外出，生活圈子只在方圓半里內。國民黨有四艘運輸艦，出入金門有象徵性的海軍驅逐艦的保護，只到澎湖海面為止，所以一切都交給金門的媽祖了。

金門島離福建很近，均在中國的一五五加農礮射程之內，小金門離廈門更近，大概只有四公里的海面，晴天時大胆、二胆均可看到廈門的市面。國民黨應該問問看金門的居民是否願意屬台灣？或是願意屬中國？依國民黨的戰地政務講習會中的看法，國民黨對金門居民的信心也不很肯定！所以重兵駐守金馬，不但沒有戰略的價值，更減少了防衛台灣的兵力！民進黨講得很是。據說台灣的
陸軍有三個主力，南北二軍團新和金防部，其中以金防部兵力最大！所以中國只要殲滅四公里外補充困難的金門，台灣的國家防禦武力立刻減少三分之一！這是相當教致命的一擊。

八二三礮戰時，中國正在大躍進的土法煉鋼，所以礮彈充足；七二年的小金門，這時候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方興未艾，金門總算喘了一口氣，單打雙不打是指單日打宣傳礮彈，雙日休息。礮戰不但金門吃苦，國民黨也很認真的反擊，據礮兵旅的同事解釋，廈門幾乎像一個死城！這是一五口通商的海港，南洋華僑回餽大陸的商埠，共產黨大約了解這種僵持無益，所以撤消了福州軍區，直到最近有好事者聲稱南京軍區準備九五年閏八月犯台一事。

國民黨說保衛金馬是毋忘在莒，這是戰國時代燕齊兩爭的故事。二十年來，金馬 和對面的廈門福州，不戰不和不談，雙方僵持，和南北韓的板門店一般的。與人 民解放軍作戰需在廣濶的平原抑或海面。平原作戰的原理是有計劃的撤退，在視 野廣濶的平原中佈下陣地，以強大的火力消滅敵人：台灣與中國的決戰是在台灣 海峽，台灣要有足夠的兵力，在解放軍擬行登陸之際，即行殲滅。金馬補給線長 ，撤退不易，猝擊下損失必重，在有限的兵力補給絛件下的台灣防衛軍隊，金馬 撤守或是減輕兵力是智舉，有何大驚小怪的？韓戰時，美國的第八軍司令馬賽. 李奇威從漢城有計劃的撤退二十哩，在較廣濶的平原中以強大的火力殲滅彭德懐 的抗美志願軍。所以澎湖第一線，台灣西海岸第二線，決戰於台灣海峽，才是上 策。

每個月有兩次行軍，師部安排兩個連在雙日的下午六點到午夜十二點；午夜十二 點到凌晨六點，環島行軍，其目的在支援第一線的步兵旅，同時也做一般的步兵 體力訓練。幾乎每天晚上都需要站兩小時的衛兵。蔣經國說屯兵，所以連隊向百 姓租地耕種；蔣經國說吃飯要有蕃薯才營養，所以連隊種地瓜，收成不及驗收， 只得以白米麵粉和百姓交換。七二年，台灣的經濟尚未起飛，所以軍中的裝備仍 舊是韓戰時的存物，步兵旅已經開始使用越戰淘汰下來的武器，礮兵旅的主力仍 舊是一○五榴彈砲，我們連裡使用卡賓槍，打靶時，只有四枝槍是可標準的，所 以整連上上下下沒有人相信武力足以自衛！這時候的對岸人民解放軍己經開始有 自動武器了。

雖然國民黨有如此重大的兵力駐紮在金門，據說夜晚仍舊有人放信號給對岸的敵 人，所以戰地政務講習中列居民為假想敵！金門也有民兵，定期出操，武器更舊 ！是古毛瑟槍和日本的三八式長槍，和台灣高中的軍訓課一般的。金門居民出入 要簽證，也可以移民台灣，但需要許可，台灣也有人到金馬教書，戰地待遇稍高 一些。一般說來，金門在國共僵持下，已經失去舊日的單純，而且是面目全非了 。

我們的連在后頭設立一個野戰醫院，門診也對外服務，而且是免費的，所以居民 常贈送黃魚或紅蝦。后頭是方姓宗族，由於寂寞所以結識了一位家庭，這位方姓 家庭務農，種玉米和西瓜，家裏開一撞球店，妹妹和父親算分數，有三個幼齢小 孩，其中一位尚在襁褓中。平素外出到球店徘徊，遇小女孩啼哭則幫忙哄騙，日 久生情，其母親建議由小女孩認我為客老父，絛件是贈送小孩的衣服和一雙鞋， 這些均需台灣寄來，母親交代姊姊來信詢問是怎麼一回事？尚未結婚，怎麼收起 乾女兒了？但也寄來衣物，其中一件洋裝外套是親自做的，女孩的家長依約請客 一次。七四年春天，我在虎尾教書，方先生移民到台灣，曾由北港親友領路造訪 ，然後定居台北景美當建築的土水工，這位乾女兒現今應有廿三歲了。

烈嶼國中有位莊姓老師是教務主任，我異想天開的想到學校教書，莊先生和校長 也竭力幫忙，但是因為營長不肯，所以未能如願。七三年退伍時在母校辦理分發 ，遇到校長和莊老師，再談起到烈嶼任教的事，我說在金門已經住夠了！雖說我 贊成台灣從金馬撤兵，但感情上也有許多牽掛！短短一年半居留，似乎也佔領了 心中的一片回憶，真不願見到金門為中國所統治，但這是命運啊！讓金門的居民 選擇他們的出路，或是移民台灣，或回中國統治等等，讓台灣的軍隊有秩序的撤 回台灣，保衛故鄉。 (附註：最近有親戚從台灣來告知金馬駐兵已減兵力到兩萬名，雖說保衛金馬，國 民黨也從金馬撤減兵力。)